沒有國家的人

寫在前面：此篇文章寫在2007年，當初答應要給某旅遊誌，但我實在很愛拖拉，一直沒寫完，躺在電腦硬碟近四年，筆電都換了一台，又重灌一次，這篇文章還是發表出來好了。

在台幣兌美金的匯率跌破34元後，我和小玉的旅遊計畫轉了一個大彎，從原本在北海道和京都間的舉棋不定，戲劇性的轉到柬埔寨的吳哥窟。

促成這趟吳哥行的原因，除了今年六月前匯率表現疲弱不堪的台幣導致出國費用大增之外，那則決定性的新聞也得記上一筆，說吳哥窟因為前往的遊客太多，因此即將關閉維修，暫時停止開放。

就像是商業手法中的「限量」、「季節限定」總是很容易挑動人們的神經，引發排隊搶購熱潮一樣，「關閉維修」像是威力強大的咒語，引領更多的人們一批又一批的前往當地踩古蹟。旅途中，除了隨處可見的洋人之外，韓國人、中國人、台灣人都會跟著你一同出沒在吳哥古蹟，在吳哥寺（Angkor Wat）時更是碰上難得的奇景，連泰國、越南人也一起湊熱鬧，遊客多到連領隊和導遊都驚呼，從沒見過吳哥寺有這麼多人。媒體的力量真大。

到了當地才知道，人們多麼容易受媒體影響。整個吳哥古蹟是柬埔寨的經濟命脈，若全部關閉，要人民喝西北風嗎？觀光收入是當地政府的重要收入來源，怎會輕易全面關閉呢？

在吳哥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重要遺產後，應柬埔寨政府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起的「拯救吳哥古蹟」的國際行動，來自日本、法國、德國、義大利、印尼、美國、中國大陸等國家的重建團隊來柬埔寨分區修復吳哥古蹟群，見了修復工程後，心想就是這樣了，當地政府的維修措施應該就是分區維修，不會全面關閉整個古蹟群，就像我所見到的巴揚寺（Bayon）、巴芳寺（Bapuon）、周薩神廟（Chau Say Tevoda）。

1113年，高棉人在吳哥城（Angkor Thom）建了譽為世界建築奇蹟的吳哥寺，也替國勢達到頂峰的吳哥王朝留下體現宗教力量的建築空間。廣大的吳哥遺址就是宗教結合王權的具體展現。

漫步、穿梭在吳哥城、吳哥遺址，感受到的是宗教無所不在，這些供後人憑弔的遺跡都是寺廟，為了榮耀神、供奉神，遺留至後世的寺廟建築，用的是耐久的磚塊、砂岩建材，以求永垂不朽。

宗教建築是吳哥王朝的重心。非得如此不可，吳哥王朝以君權神授的概念鞏固王權。在中國，稱呼皇帝為「天子」，承接上天旨意繼承大統，是合法的統治者，《封神榜》裡的紂王不就是因為失去了上天的支持，而讓周朝取而代之嗎？取得政權的合理性、正統性來自於上天，這樣統治人民不就方便省力的多？於是，吳哥王朝的國王既是君主也是天神的化身。有了這層理解，就更能體會吳哥遺址的所透露出的訊息，文化的底蘊建築在君權和神權合一的基礎上。

望著雕刻精美、建築風格體現印度教宇宙觀的寺廟，心有所感，這些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與金錢，投注了無數一流的工匠所建造出來的宗教廟宇，是神的居所、君王的陵墓，一般的庶民住的不過草屋罷了，連瓦片都不能上屋。依照貧富，百姓之家有廣狹之分，但仍嚴守階級，不敢倣府第制度也。

那一座座鬼斧神工、建築造型或華美或精奇，裝飾性的淺浮雕、深浮雕、雕像在斧鑿間充滿的力與美，所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構圖與工法有多細密繁複，都與庶民無關，這些令世人嘆為觀止的偉大藝術，從來就不是為庶民而存在。他們的居所是現今仍能在暹粒市看到的草棚高腳屋。

時移世易，不管當時的吳哥王朝是東南亞多麼強盛的國家，燦爛輝煌的歷史已逝，整個王朝在繁華中沈沒，數百年後，柬埔寨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法國人來了，又走了，內戰開打，又結束了。原本戰亂頻仍、被地雷束縛的國度，因為吳哥遺址又再度吸引世人的目光，這次來的是外資及絡繹不絕的觀光客。

嶄新華美的飯店在暹粒市區如春筍般蓋起，外資拉開大門做生意，送往迎來一批批的觀光客，當地的居民絕大部分仍住草棚高腳屋。

由於窮，沒有強勁的經濟做支撐，柬埔寨的物價水準低廉，經濟的強弱與匯率的強弱成正比，反映了國民的生活水準。

在當地，可以用極低廉的代價消費，在歐美日等國家只能貧窮旅行的旅費，一來到柬埔寨，馬上脫胎為豪華旅行。和上述國家相比，你真的可以感受金錢在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