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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沒有一絲風。

空氣中漾著細細的甜香,微細細的牽動著人的嗅覺,在以為抓不住那股味兒的同時,隱隱的香味又撩撥了過來,竄入鼻中。黃玫瑰的香氣,時有時無的飄散在空氣中。近乎墨綠的長莖撐著花朵,黃玫瑰姿態神氣,驕傲綻放。

在孕育著萬物的黑色土地上,才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原靜悄悄不動的螳螂,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伸出粗狀呈鐮刀狀的前腳快狠準的鉗住綠底點綴著白色條紋和黑色斑點的無尾鳳蝶幼蟲,被擒住的獵物陷在兩排銳利的鋸齒中,動彈不得。幼蟲的綠色身軀是那樣的柔軟,只消施一點力,就可以輕易的劃開皮肉。利鉗的力道加重,遭到箝制的幼蟲,上下左右的扭擺身子,在空中擺了一個又一個的旋。利鉗戳破了幼蟲的柔軟腹部,再將身子撕裂,卡在左邊鉗子的是上半身,頭部的紅色觸角,猛然伸直;落在右鉗的下半身,腹部的五對腳劇烈的動著。

從褐色的細小頭部開始,幼蟲的身軀進了螳螂的肚裡。飽餐過後,螳螂離開了現場,通常把獵物解決的精光的掠食者,倒是留下了一截綠色的尾巴。沒多久,螞蟻從黑色土壤的另一端爬了過來,搬走了比自身大上數倍的殘骸。儘管是爬得搖搖擺擺,仍落力負重,勇往直前。牠賣力翻過枯葉,蟻窩仍遠著呢,得穿過一個小沙坑,再越過潮濕黑土地,穿過一片青草地,才是牠的棲身地。

小小的沙坑對蟻族來說,就像是一片沙漠,不似土地實在,螞蟻扛著屍骸,正要爬過沙坑,沙子有些鬆軟,螞蟻身上的屍骸重了點,六足下踩著的沙開始鬆動、再鬆動,沙坑底下汪著一攤雨天時儲下的雨水。螞蟻沒有丟掉身上的食物,仍是努力爬行,但是,足下鬆動的沙子加上身上的重量直把牠往底拖去,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直將牠拖往無間地獄。只需要兩毫米的距離,螞蟻就要在水中浮沉。

驀地,一根長長的枯樹枝憑空出現在螞蟻前,由著本能的驅使,蟻轉換了爬行的道路,絕地逢生,邁向了黑土地。

白天使蹲下身,拾起枯樹枝,與地上的落葉歸成一落,才正要拿掃把時,卻聽得身後甜膩的女聲:
「好個慈悲的白天使。」

白天使沒有轉過身去,仍收拾著落葉、枯枝。

「我說你們白家人都是這麼悲天憫人呀,不過,既然救了螞蟻,怎麼不連同毛毛蟲一起搭救?怎麼連救贖都有條件的?」散發著惡魔氣息的女子輕快的說。

白天使半轉過身子,額前的黑髮覆了下來,他將髮撥了回去,順勢也把話語撥回,不搭腔,只微微勾起一抹笑。

「說嘛說嘛。」女子抓起白天使的手晃了晃。

白天使想抽回手,女子不許,抓得更牢,搖得更是用力,她把臉湊近白天使,微微瞇起眼:「說呀說呀。」

「天界向來只做應該做的事情。」白天使淡淡回應。

女子笑得更歡,「那麼那隻毛毛蟲該死囉?」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你們的規矩多,我說,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甭管與我們交易的人類,你就……當他們全是毛毛蟲好了。」女子斂住了笑容。

「我沒有辦法不管。」白天使溫柔的看著惡魔女子。

*            *                  *

經過設計師設計過的投射燈光,溫柔的打在廣闊的挑高空間。頂著到天花板的書櫃,滿滿的都是書。

白色平台架上羅列的全是熱騰騰的新書,不知從何年起,新書的封面流行放上作者的放大沙龍照,有特寫的、左臉上仰,神氣驕人的、半身照、全身照、男臉、女臉……,一排排望去,好像,分不出你我。

女孩拉出平台架下的抽屜,補起書來。女孩的身子高挑而纖瘦,一頭如雲的秀髮隨意的束起披在腦後。

「小姐,請問《伊里亞德》這本書放在哪裡?」一襲白色裝扮的男人開口打斷了女孩的工作。

女孩抬起頭來,看見一張俊美的臉,吸引女孩目光的卻是他溫和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她以為見著了天使。

男人仍微笑著看著她,女孩眨了眨眼,偷偷的踱腳,感受地板的實在,確定自己仍活在現實中。可能眼花了吧,這世上哪有天使?

她收束心神,快步的走向另外一個書櫃,蹲下身子在最底層找到厚重的書,回身交給緊跟在身後的男人說:
「這是最後一本了。」

接過書後,男人馬上翻了一遍,說:
「特洛伊戰爭最後不知為何而戰,戰爭本身成了戰爭的理由。」

女孩睜大了眼,她覺得怪極了,想要答腔卻不知如何接話,想要給他一個友善的微笑,卻又覺得這個反應不夠漂亮,她不確定這句話是有意說給她聽的,還是他的自言自語。男人卻在此時轉身前往櫃臺結帳。

離開書店後,男人,不,應該說是天使,走進了陽光燦爛的街道中,他微瞇著眼,想著剛才的女孩,她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個性也絕不彆扭,心理也沒什麼陰暗面,那麼,大能為什麼要他看著她呢?他真的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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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gelicawe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