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國家的人

原來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樣子的。

色彩強烈的華麗布面沙發，隨意放置幾個金底黑面的軟絲靠枕，銀線繡的祥雲圖案綴滿了黑色絲面。飾著金箔、彎出一個弧面的椅腳下，是一張紅色基調的織花地毯。佔地寬廣的房間內，以巴洛克的風格裝飾，華麗、繁複。

富貴、慵懶、閒逸的氣氛，讓待在這兒的人，很容易又是一天。

白色描金的梳妝台放置了精巧的瓶瓶罐罐。一隻玉蔥也似的修長手指在紫底黑色薔薇花紋，以珍珠母貝製的ANNA SUI蜜粉盒蓋上輕輕掃過，最後停留在ANNA SUI的Dolly Girl洋娃娃香水瓶上。女臉造型的香水瓶，外型維持了ANNA SUI一貫的甜美、女人味，兩頰上兩圈俏麗粉紅最討阿精的歡心。

千萬別將我和撒旦混為一談，雖然我們都掌管黑暗的力量，也都看白家人不順眼，但是，我們還是不同。

什麼？你問我有什麼不同？先去查清楚了再來問我，你說《聖經》提到撒旦會誘騙人類，最後墮入地獄，受永世之苦，這點和我很像？是，結果是有點雷同，不過，我的手段比他高明多了，你去查查世間有幾間我開設的當舖，專供人類典當交換慾望用。實話跟你說，撒旦是我的兄弟，我是兄他是弟，我們聯手一起誘騙人類，只是，我比他年長有智慧，他還要親自出馬，而我萬事不沾手，委由夥計去收取人類靈魂，你說，誰比較高明？

收取人類靈魂這種事，當然還是由人類來執行比較好。我有一間當舖叫做第八號當舖，其他的第十一、十四號當舖也專門收取人類靈魂，相較這幾間當舖的業績，第八號當舖總是拔尖，我最喜歡看當舖的老闆如何絞盡腦汁去引誘客人前來當舖典當靈魂，所幸，我挑選的老闆都不是笨蛋，存放典當物的空間早就不知擴充了幾次，每次看到當舖老闆將帳本送交給我檢查時，我都要嘲笑一次我那個笨弟弟撒旦，掌管地府又如何？身為堂堂冥界之王還被人類騙，想來就丟盡咱們黑暗世界的顏面。

他對阿精的感覺變了，這個想法在韓諾的心底牢牢地生了根。

阿精，一個自他手中脫胎換骨的女人。她跟在身邊竟已百年？時間在當舖毫無意義，如果不是她跟得上時代的服飾時時點醒他外界時間的流動，時間，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

是命運將他們糾纏在一起的，他原不要阿精在他跟前打轉，那樣粗俗、貪婪、可憎、心狠的女人不該和他緊密相連，只能是過客，在驚鴻一瞥後退出他的生命，不留痕跡。他一直以為他所重視珍愛的會一直常伴左右，但是並非如此。百年前的父母、妻兒一一離他而去，唯一留在身邊的是阿精、當鋪、有增無減的典當物，以及空洞的永恆。

老闆變了，阿精心想。

眉眼仍是一樣的眉眼，也仍舊是一派雍容不凡神人般的氣度。經過百年，看似不變的他，其實有了一點不同。

從前老闆從不正眼看她。

「孫卓小姐，聽說Louis Vuitton有意請妳擔任下一季的品牌大使，設計總監Marc Jacobs指名要妳代言，請問這已經談定了嗎？」。

採訪記者一邊提出問題，一邊將錄音機對準孫卓。

化妝師正忙碌地進行手中的工作，她聚精會神地在眼影盤中搜尋適切的顏色好搭配孫卓今日的造型。